越剧 豫剧 晋剧 吕剧 黄梅戏 昆曲 扬剧 楚剧 川剧 评剧 曲剧 秦腔 梆子 闽剧 沪剧 彩调剧 布袋戏 山歌剧 白字戏 赣剧 芗剧 庐剧 淮剧 正字戏 汉剧 桂剧 歌仔戏 花鼓戏 莆仙戏 琼剧 粤剧 锡剧 莲花落 淮海戏 通剧 茂腔 潮剧 皮影戏

昆剧传习所纪事

发表时间: 2019年06月28日 | 作者:admin [0次]

从小学说书

  我阿爹(爷爷)的家住在苏州石梓街,石是石头的石,梓是木字旁加辛苦的辛字。阿爹是刨烟工人,过去劳动人民大多吃水烟、旱烟。烟叶收割后,晒干刨细,阿爹就做这个生活(工作)。他生了五个小囡(小孩),我爷(父亲)为老三,名叫郑叔慰,小辰光(小时候)就学辫线生意。清朝年间,男的也留辫子,辫子要扎线,扎辫子的线就叫辫线。到了民国年间,男人都要剪辫子,留短发,辫线买的人少了,就到丝棉账房拍丝,将烫开的丝捏成团,再将丝拍开,拉成长长细细的丝。每天鸡叫起床,鬼叫困觉。天还未亮就去丝棉帐房拿丝团,回家做生活,干到深夜,第二天天未亮送去,再拿新的生活回家,周而复始。因为生活多,伲(我)娘、姐姐及我都帮着,所以我也学会了拍丝。没有固定收入,多做多得,不做不得。丝棉帐房就是今天的缫丝厂,过去规模都很小,小作坊,生活都派给外面工人做,不负担工人任何责任,只是派材料、收成品、验收、付钱。拍丝很辛苦,报酬也不高,大家拼命做,也只是养家糊口。

  伲娘养了许多小囡,计共十几个,但大多夭折,只存一子二女,一子就是我,为郑家的香烟。二个女小囡都是我姐姐,一个阿姐自小送给上海一个人家。另一个阿姐嫁到上海,比我大两岁,这个阿姐有两个女儿,都是军人,在部队做医务工作。在夭折的兄弟姐妹中,有一个已经十八岁了,也没有逃脱死亡的厄运,去世时已定亲,正准备结婚。俚(她)的死给伲娘打击很大,伲娘想勿通,为啥小囡养到十几岁还要死,对着灵台痛哭,哭倒在地,神精失常,照现在的说法,发神精病。实际上,小人夭折多是因为穷,营养不良,生病看不起医生,只能眼睁睁看着咽气。这一幕情景,现在回想起来,仍是十分伤心的。

  伲爷后来有了自已的住房,在苏州城里史家巷47号,因房子破旧,人家都叫碰碰门。同住一幢房子的有评弹艺人朱浩泉,此人说大书(评话),起先做纸札生意,后来改说书。擅说《三国演义》《万年青》《乾隆下江南》,俚有两个儿子,一个叫春帆,一个叫秋帆。为了让我避邪,朱浩泉的家主婆(妻子)送给我一个项圈,银子打的,俗名狗圈,俚对我说:“和尚,戴仔狗圈的人长得大,勿要随便拿下来。”我的小名叫和尚,因为伲娘养的男小囡都去世,只存我一个人,听人说和尚长寿,取名和尚的小囡养得大,所以我取这个小名,朱家的主婆也这样叫我。这个狗圈说来也怪,一直保持银白色,从不发黑,其他小囡的狗圈戴仔一段辰光就会变黑。我勿晓得,今朝的好运气,是否与戴狗圈有关。

  朱浩泉家的主婆与伲娘的关系勿错,经常在一起拉家长。有一次俚对伲娘说:“和尚人长大了,呆在家里没事干不是办法,阿要跟我儿子秋帆去说书?”伲娘告诉伲爷。伲爷想,小囡在家不过吃闲饭,出去学生意,弄点本领将来可以自立,也就同意了。

  那年除夕,我跟朱秋帆到香山学说书,秋帆说小书(弹词),擅唱《珍珠塔》(又名《九松亭》),演方卿与陈翠娥爱情故事,其中著名唱段《七十二他》与《下扶梯》,深受听众喜爱。香山人欢喜听《珍珠塔》。那里多木匠、泥水匠。俗语说:“香山木匠一斧头”,意思是说香山的木匠砍木头只需一斧头,表明那里的木匠水平高。过去按规矩,初一不开书,初二开书,因为除夕守岁睡得比较晚,有的通宵不睡,初一不出门,说书也没人听。初二开书,日夜二场,听的人还不少。名义上我跟朱秋帆学说书,其实帮俚做杂务,买香烟、倒茶、弄洗脸水、洗衣服,什么都干。所谓学,就是在书场听他说书。

  一次在常州说书,住在书场楼上,半夜里我抱了一只枕头,开了房门走到楼梯旁,站在那里自言自语,等仔一歇,又回到房里困觉,这是夜游症。第二天早晨,朱秋帆问我:“昨天夜里奈(你)抱着忱头在做啥?是不是把枕头当琵琶练姿势?”我己记不起有这件事,支支唔唔,不知如何回答好。朱秋帆也没有再问下去。说明我日有所思,夜有所想,真心想学评弹。

  朱秋帆是招女婿,女家住在山塘街菜云桥下塘,丈姆娘手中有图份,啥叫图份?就是借钱给农民,农民到秋收后,以柴草、粮食抵债,有点像放高利贷。秋帆来到下塘后,跟俚丈姆娘一起到乡下收图份,周传沧的父亲,人称打线阿二,也帮过秋帆丈姆娘下乡收图份。这个老太人很胖,镶金牙、手上金戒了子又大又粗,像富贵人家的女人,门槛蛮精,我跟朱秋帆住在老太家里,虽然吃住在那里,但也要帮助做家务,洗碗、扫地、烧火、搬东西,也不是白吃饭。半年后,老太嫌我在俚家里吃闲饭,就打发我回家,此后我就跟朱春帆学说书,俚是说大书的。

  当时我刚十岁,说学说书,还是帮着做家务。抱小囡、倒马桶、倒汰脚水、生炉子。冬天北风呼叫,河水结冰,还要到河里去汰尿布,冻得生冻疮,手指像葫萝卜那样粗。生煤球炉,柴爿引火,冻疮烘得热气发痒,一抓又破,流血流水,痛痒难熬。春帆家主婆不会养小囡,领了一个,我成为俚家的小佣人。学说书,却不会说书,上台不过唱几只开篇,春帆叫我唱《铜雀台赋》,在台上试过几次。平时俚拿开篇书叫我抄、背,要我自已练唱,说是学大书,也要会唱开篇。大约半年后,因为我的喉咙不响,中气不足,春帆说我不宜说大书,将我送回家。

考进传习所

  回家呆了一年我又跟王子和先生学说书。王子和老夫妻晚年丧子,十分懊伤,想弄个小囡解解恹气,于是叫我去。王有许多学生,都是“筱”字辈,有曹汉昌的兄弟曹筱(后改啸)君,以及俞筱云、曹筱霞、李筱山。我没有取艺名,因为后来中途缀学。当时我伲住在今云南路小绍兴鸡粥店隔壁一条弄堂里。王子和与俚家主婆都吃鸦片,叫我去石路(今湖北路)郑家木桥去买。王还吃药酒,因此也常到金陵路老北门那里去拷老酒。一天去酒店买酒,回家路上拾到一张纸头,上面有工尺谱,回去给王看,王说:这张纸头是昆曲工尺谱,奈要看懂还早。王子和善说《玉蜻蜓》、《白蛇传》,俚说的《玉蜻蜓》与人家不同,细腻而又精彩,被称为《翡翠玉蜻蜓》,蒋月泉的《玉蜻蜓》也是从王那里来的。我的师兄弟后来都出了名,就是我学不出师,叫伲娘领回去。三次学艺都没有成功,我自已弄勿懂,毛病出在哪里。

  返苏州后不敢回家,寄养在表舅那里,生怕伲爷晓得我被师父退回的事。伲爷在我去上海时,说过两句话,一句是“学生意不要屁股进去”,屁股进去即人倒走进去,意思是学艺不诚心,被老师退回,走得比别人快,规劝我要真心学艺。还有一句话:“如果学艺不成,从门槛底下进门”,即在门口用一根绳子套住头,在门槛底下拖进来,不死也半条命。

  表舅住在五亩园殡舍旁边,扛棺材为生。俚格儿子(我表兄)亦干扛棺材活,但他还会门画门神,就是贴在门上的尉迟敬德,秦琼的神像。表嫂在昆剧传习所里倒马桶。照现在的讲法,俚是个模子,做事干练、大方,热心肠。我住在表舅那里,听到五亩园里传出读书声和唱曲声,问表嫂,这是什么地方?表嫂说是昆剧传习所,是学唱昆剧的学校。我因家穷读不起书,心里嘀咕,啥辰光我亦能进昆剧传习所学习? 表嫂看我对读书有兴趣,就对伲娘说:“隅璧昆剧传习所,学唱昆剧,还有书读,不收学费、书费,管食宿,吃饭不要钱,,蛮好的,让和尚去试试。”伲娘看我几次学艺不成,叹我没出息,怕传习所不收我。表兄说:去试试,收下最好,退回来也呒没办法。第二天俚带我去考试。主考老师问我学过什么?我说学过评弹,老师叫我唱几句,我就哼了几句,并用苏州中州音念了几句说白:老师又叫我学各种笑,我就用评弹中的各种笑声学做一遍,老师说很好,就将我收下,伲娘也蛮高兴。后来老师拿出一张关书,要伲娘画押,娘看勿懂关书中写些什么,表兄听了老师解释对伲娘说,小囡在传习所里读书三年,帮唱二年,以后才能独立;读书、帮唱期间,要按照传习所的规矩去做,违纪退回。伲娘连声说好,在关书上画押,从此我就成为昆剧传习所的学员了。

大先生沈月泉

  昆剧传习所的老师主要是沈月泉,人称大先生,沈相当于今天学校中的教导主任,学员学戏习曲由他负责安排,专业老师由他聘用。当时我不懂啥叫昆剧,听沈月泉说,昆剧是一种高雅艺术,唱曲牌的,这样解释,我还是不能理解。对昆剧的真正了解,还是在“新乐府”时期,通过实践逐步认识的。

  进所后,我先是分在许彩金作台学戏。作台,王传蕖《苏州昆剧传习所始末》(载《上海戏曲史料荟萃》第一期)称桌台,当然桌台这个名子也可用,但还是称作台比较好,这是工作、学习用的台子。许彩金后来生病回家,改为吴义生作台。吴是全福班的老艺人,有嗜好(吃鸦片),也喜欢饮酒,俚未进传习所之前,一度住在张紫东家里做拍先(拍曲先生),张府在现在苏州博物馆的地方,房子很大。吴开始不愿来传习所教戏,因为他与沈月泉不合。张紫东做吴的工作,说:“奈勿去是勿对格,昆剧传习所是我与穆藕初先生等办的培养昆剧演员的学校,不是沈家班,所长孙咏雩,也不是沈月泉,你去,碰到啥困难搭我讲,我邦奈介决。吴终于同意,他进传习所的时间,要比沈月泉,沈斌泉晚一年。

  沈月泉对昆剧传习所是有功的,没有俚也没有今天的传字辈,许多戏是由俚教的,培养了顾传玠、朱传茗等生旦演员,功劳是主要的,但俚做事情比较主观,俚认为对的事就不会有错、不对也是对的。平时与到争论,吴义生就让开点,不让就要吵起来,吴的涵养功夫是蛮好的。举二个例子,《千金记.追信拜将》,萧何读圣旨,韩信跪在地上接旨,萧何读旨毕,仍坐上首不改座,表示韩对萧何的尊重,而沈月泉认为要改座, 萧从上首改坐下首,韩信由下首改坐上首。吴义生说:“老法演都是不改坐的。”但沈坚持让萧坐下首,韩坐上首,吴也只好屈从。道理很简单,萧何由外应工,吴义生饰,他偏要压压吴。《西厢记.闹斋》,吴饰老和尚(外),沈饰张生(巾生),当时两人的位置,老和尚站立法钟的上首,张生在下首,沈为了突出自己,一定要站在法钟的上首,吴没有办法,与沈调换位置。从这二件事中,可以看出沈、吴对艺术的不同看法,以及沈的为人。

  传习所作台一共有四张,头张老师是沈月泉,因为俚是大先生,头张当然由他坐;二张老师是沈斌泉;三张老师是许彩金,后是吴义生;四张老师是高步云,后是尤彩云。我被安排在第三张作台习戏,同桌的有顾传玠(后至沈月泉作台)、王传蕖、顾传澜、龚传华、屈传钟、唐巧根(未取得传字艺名)、施传镇、倪传钺等。


[1] [2] [3] [4] [5] [6] 下一页   
您可能喜欢:
广大戏曲爱好者阅读文章时如发现错别字或者其他语法错误,欢迎指正,你们的支持是我们进步的最好动力。反馈|投稿
热文推荐
最新视频
千斤话白四两唱,三分唱念七分作-92戏曲网

本站戏曲资源均由网友分享提供下载链接,不得将上述内容用于商业或者非法用途,否则,一切后果请用户自负。本站信息来自网络,版权争议与本站无关。您必须在下载后的24个小时之内,从您的电脑中彻底删除上述内容。如果您喜欢该资源,请支持正版,购买正版,得到更好的正版服务。

版权归原影音公司所有,若侵犯你的权益,请通知我们,我们会及时删除侵权内容!

    工信部ICP备案号: 鲁ICP备19035185号-1 商务合作 网站地图 2018-2020 Copyrights reserved 非赢利性、发扬传统文化,服务广大戏迷公益性网站